普拉博沃政府已修法增加军人参与行政和司法部门的各种权利，可是，《建议书》目前并不能给普拉博沃带来任何好处，反而会触发政治与经济不稳定；更危险的是，它会导致普拉博沃与佐科决裂。在现阶段，两人还相互需要。
印度尼西亚国民军退伍人员论坛（FPPTNI）4月17日突然召开会议，向总统普拉博沃政府提出八个建议，轰动印尼社会。这八个建议重点如下：一、恢复1945年的印尼宪法；二、支持推动普拉博沃内阁提出的所有项目，唯有迁都努山达拉除外；三、马上停止国家特殊项目，包括卡布美海岸第二工程以及连邦城市工程；四、停止输入中国劳工，将所有在印尼的中国劳工送回；五、取消不符合法规的开矿准证；六、将贪污的内阁部长以及与前总统佐科有关的内阁部长全部罢免；七、将警察部队重新归属内政部；八、撤换副总统吉布兰，因为他非法当选。
这份《建议书》（usulan，又称《请愿书》petisi）由103名退休陆军将领、73名退休海军军官、65名退休空军军官以及71名退休陆军少校联署。《建议书》见证者是曾当过苏哈多副总统的苏特里斯诺将军。
根据印尼《时代周刊》报道，这些反佐科的将领本来在去年底普拉博沃就职时就已计划行事，不过，当时佐科势力还大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。今年2月普拉博沃就职100天后，他们开始积极准备。普拉博沃此时已开始调离亲佐科的将领，任用他的亲信以及曾被佐科降职的将领，其中一位就是苏特里斯诺的儿子昆托中将。昆托曾得罪佐科而被降职，如今被任命为第一联合军区防卫司令部司令。
军人出生的普拉博沃逐渐扩展军人势力。3月20日开斋节前夕，国会一致通过《2004年第34号印尼国民军修正法案》，原有法令只允许在职军人出任与国防和军事有关的10个部门或单位的职务，法令修正后将之扩展到15个部门或单位，包括总检察长办公室和最高法院。（相关分析见拙作《联合早报·言论版》，4月1日）。这个修正法令无疑增强军人势力，对印尼民主是巨大威胁，印尼知识分子和学生游行示威反对，但不得要领。
反佐科的退役将领乘胜追击。据报道，《建议书》领导人曾前往苏特里斯诺住宅讨论内容，原本文件中有第九点“审判前总统佐科“，但被苏特里斯诺删除。退伍人员论坛宣读《建议书》一星期后，即4月24日，普拉博沃的特别顾问、退伍将领维兰托才正式召开记者会回复。维兰托说是受总统委托，特地来解释总统对于《建议书》的反应。他说，总统正在研究《建议书》，并且认为每个公民都有提出不同意见的权利，但是不同意见不应该使国家分裂。同时，作为总统不能只听一方说辞，也不能按照一方说辞行动。维兰托最后说，普拉博沃叮嘱有关人士必须以团结为重。
退伍人员论坛也致函印尼全国人民协商会议，指控副总统吉布兰非法当选，要求撤换他。4月25日人民协商会议主席阿末穆萨尼回复表明，吉布兰是合法当选的副总统。
4月29日，印尼国军总司令阿古斯将昆托调职，但第二天又撤销这一决定。有人猜测，这是军队内部斗争所致，也显示普拉博沃与佐科的分歧，佐科要消除反他的军人势力，普拉博沃则相反。不过，普拉博沃也知道，有些退役军人对他不怀好意，因为他们在普拉博沃—吉布兰当选时，曾示威指控选举舞弊，要推翻选举结果，支持阿尼斯的组合。
印尼退役将领并不是个统一体。与退伍人员论坛对立的是印尼陆军退役军官协会，主席是科玛鲁丁西曼俊塔将军，成员中有维兰托和阿贡古米拉等人。4月30日，科玛鲁丁西曼俊塔前往总统府觐见普拉博沃，表达支持他的政府， 并宣布将于5月6日举行大约1200人的互相宽恕大聚会联欢会。当天，所有国军退役军人以及退役警察部队长官都受邀出席，包括退伍人员论坛的成员。
苏特里斯诺和科玛鲁丁西曼俊塔同在一桌，普拉博沃则坐在苏特里斯诺旁边。普拉博沃在大聚会上致辞，不谈《建议书》，只谈印尼国民军的团结合作精神，同时强调印尼民族主义，声称印尼绝对不做外国的“男仆”（Kacung）。这个大聚会的召开，似乎暂时平息《建议书》事件。
退伍人员论坛有更大意图
然而，退伍人员论坛有更大意图，不但是反佐科父子，更重要的是，这些将领代表着旧势力，计划恢复军人政权。他们也不满中国和华商，也可能是与西方势力挂钩。且让我们看看那些建议：
第一个要求是恢复1945年的宪法。这意味着要取消现行人民直接选举正副总统法，回到由人民协商会议决定总统和副总统人选。同时，总统每五年选举一次，当选次数不限，与现行的两届期限有别。苏卡诺和苏哈多时代就是根据此法。回到1945年的宪法，就是回到专制时代。
第二点是反对迁都，这是佐科的项目，由当时的国会通过，到2045年才完成。在总统选举时，反佐科势力都反对迁都。普拉博沃与佐科站在统一战线。
第三点是马上停止国家特殊项目，这些项目都与印尼超富华商有关。这是佐科时代批准的特别项目，为了争取这些富商在努山达拉出资、在短期内建造房屋和旅店，给予他们特殊待遇作为补偿。这些富商将特区建造成有钱阶级居住享乐之地，普通人根本无法享受。同时，外岛富有的华商和中国新移民，也聚居此处，引起民众不满。
第四点针对中国企业和中国劳工。《建议书》要他们离开，以便逼走在印尼的中国企业。
第五点，佐科时代给予一些宗教团体（例如伊斯兰教士联合会）开采矿产权，以讨好他们继续支持政府。这些温和派回教组织，正是退伍人员论坛支持的激进派回教徒的眼中钉。
第六点也是冲着佐科而来，要求罢免许多与他有关系的现任部长。其实，普拉博沃委派的部长也受冲击。
第七点也与佐科有关，警察部队在佐科时代是由总统管辖，是总统支持者，地位与三军同等。退伍人员论坛要警察部队回归内政部管辖，其实就是要降低他们的地位，在三军之下，以便大幅降低他们的权力和影响力。
最后一点是针对佐科儿子吉布兰，不但要使佐科蒙羞，也要使吉布兰无法参与2029年的总统选举。
综观《建议书》，不但反佐科，也是反中国和反华商的，更重要的是，这些退役将领还向往苏哈多的军人统治时代。虽然他们没有公然要求恢复军队“双重职能”，但是，他们希望这会在普拉博沃当总统时实现。
普拉博沃政府已修法增加军人参与行政和司法部门的各种权利，可是，《建议书》目前并不能给普拉博沃带来任何好处，反而会触发政治与经济不稳定；更危险的是，它会导致普拉博沃与佐科决裂。在现阶段，两人还相互需要。
分裂将危害普拉博沃的政权稳定。难怪当《建议书》出炉后，支持普拉博沃—吉布兰政府的印尼陆军退役军官协会出面对抗退伍人员论坛。不过，这个矛盾目前获得暂时的缓解。
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 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