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特朗普团队的所作所为,这些措施同时祭出,目的非常明显,是要美国一家独自走上不断强大的阳关道,而不管别人是否会被挤入掉队或衰退的道路,让美国走向一种已被证明完全不可靠也难以持续的“独自强大”模式。
特朗普2.0时代开启后,许多人震惊于世界受制于一个“草台班子”,尤其是这个自诩最强大最文明国家的“草台班子”,一方面是大量各行各业的非专业人士,进入到这个超级大国的最高领导团队;另一方面是短时间内出台大量打破常规的短视且自私的政策措施。人们不得不担心,美国和世界在这样一个团队的影响和带领下,会日益走向歧途,甚至走向崩盘。
尽管有不少人在支持特朗普团队的理念,为他们的行动欢呼,效仿他们的举措;但他们在一些常识认知上的误区其实非常明显,值得作一梳理和提醒。
首先,并不是所有靠民粹上台的政府,都要完全兑现竞选承诺。特朗普的两次当选,基本都是依赖于白人中下层民众的支持。这些人在新一轮产业转移和技术革命中,没能跟上时代,将愤怒和不满倾泻在政府的执政精英头上。特朗普利用这种民粹主义的情绪,承诺给他们带回收入和就业,因而获得大多数选票获胜。
为了表明自己的信誉并巩固执政基础,特朗普确实可能成为美国史上兑现承诺最多也最积极的一位总统。但他可能没有想过,为什么历史上其他总统并不像他兑现得这么多这么快?根本就在于,真正理性的政治家,在竞选与执政时是不一样的,竞选时可以许下许多诺言,当年克林顿、奥巴马并不比特朗普承诺得更少;但执政后,必须考虑国家短期利益与长远发展的平衡,基层民众与高层精英诉求之间的差距,只能借助专业精神,在相对理性的基础上做出最后决策。
执着于兑现承诺讨好选民
可是,特朗普团队目前似乎执着于兑现承诺讨好选民,而忘了治国是须要相对长远的眼光和专业的精神,才可能做好事情。如果只是一味迎合基层选民的眼前利益,受伤害的肯定是国家的未来。这是许多对民粹主义的研究已经说明的问题,特朗普团队却好像完全不在乎。
第二、“独自强大”是一种很不可靠的强国模式。特朗普的口号是“让美国再次强大(MAGA)”,这其实是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成立的政治宣传标语,只不过因为美国的国际地位和相对趋势而有所不同。但现在特朗普团队的所作所为,似乎是“让美国独自强大”,包括他们对盟友利益的鄙弃,对贸易伙伴的要挟,对竞争对手的针对等,这些措施同时祭出,目的非常明显,是要美国一家独自走上不断强大的阳关道,而不管别人是否会被挤入掉队或衰退的道路。
特朗普可能不知道中国有俗语如“高处不胜寒”或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”,也不知道世界历史上已多次出现的盛衰更替现象。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单独长盛不衰,还能从始至终击退所有挑战者,古罗马帝国、成吉思汗、拿破仑等等都不行,特朗普却看起来认为自己行。
美国曾被认为是最独特最仁慈的世界霸权,就在于二战后能够联合最大多数的盟友或一般国家,走入和平发展的道路。现在的特朗普团队则完全抛弃之前的模式,用退出北约、吞并邻国、关税胁迫等正在做或想要做的措施,让美国走向一种已被证明完全不可靠也难以持续的独自强大模式。
第三、政治与行政的配合,是美国的优良传统,不该忘记也不能抛弃。“政治—行政二分法”是百多年前美国学者总统威尔逊提出的重要论断,只有区分开依靠选票的政治人物,和广大的职业行政人员,并使他们密切配合,才能提升一个国家的治理效能。
不知特朗普是否知道他这个前辈的观点,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认识所谓“深层政府”的种种问题,但他表现出来的做法,就是极度敌视现有政府团队的所有工作人员,对他们的操守、效率和专业性都极为怀疑,故而任用一大批体制外人士来裁减、管理甚至羞辱这些职业行政团队人员,包括用一个新闻主播来管理世界最庞大的军事机器,用一个商人来审查所有部门的运行情况。这样的举措对行政团队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,像大量公务员的抗议与诉讼成本激增,机场运转不畅带来各种飞行事故,许多民生资助或科研项目不得不陷入停摆等。更重要的是,特朗普团队雄心勃勃的MAGA计划,需要大量人才队伍支撑,但他似乎选择依靠少数人的特立独行来完成这项事业,恐怕最后只会是一种南辕北辙的效果。
对美国软实力不屑一顾
第四、软实力已证明是一种很难得的实力。美国的成功离不开软实力的巨大影响力,从近200年前法国学者托克维尔写下《论美国的民主》,到今天之前全世界优秀青年对美国趋之若鹜,不管约瑟夫·奈是否提出“软实力”的概念,都难以掩盖美国在价值观、社会治理、文化艺术等领域的魅力和号召力。但特朗普团队对美国的软实力不屑一顾,他们将移民范围缩小到无法再小的范畴,其他人要花500万美元(约656万新元)才能购得美国公民身份。他在白宫把遭受侵略的乌克兰总统骂得狗血喷头,与他国打交道不是要钱就是要地要资源,唯利是图的市侩嘴脸跃然纸上,很难让人再从内心愿意和这样一个人或国家进行深度交往。
当欧洲作为传统盟友,不得不开始考虑没有美国的战略应该如何谋划时,美国还能吸引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们真心拥护和爱戴吗?国家软实力须要长期培育并小心维护,要破坏很容易但建立很难,许多国家百般努力而不得,特朗普却弃之如敝屣,可惜之余可以想见,即使未来他下台后,美国也难很快挽回。
第五、国际组织和国际制度主义是人类用以摆脱丛林法则的有效手段。人类一直在思考,怎么摆脱弱肉强食的野蛮生存和竞争方式,那已经被证明给人类带来巨大而难以承受的灾难,像种族灭绝、世界大战等,都一再给世界予提醒。二战后所建立起来的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制度体系,就是当时全世界的共识,用来避免新的世界大战出现。不管这些国际组织还有多少缺点和不足,它们确实是人类在还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,最不差的方式。
可是,特朗普团队用大张旗鼓地退出等行动来表明态度,所有国际组织如果不能给美国带来多一些好处,就是毫无意义的存在。他们可能不清楚,这些国际组织的宗旨是维护全人类的共同利益,而不是美国的独家机构;可能也不清楚,这些组织所竭力避免的“公地悲剧”,是为了整个地球的未来。
现在无法确知特朗普团队对不限于上述问题的认知误区是否存在,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,觉得这些误区如此重要又如此危险,大多数都是人类用血与火的事实多次证明过的结论,实在不能明白美国现政府有什么依据,可以将人类文明的成功经验弃之不顾。问题在于,特朗普团队的做法所带来的危害,将不仅由美国来承担,全世界都难逃其害。就像家里一个力量最强的大孩子把自己的房门关上,然后把其他房间都点着了火,想让自己能在这场熊熊大火中独善其身,未知岂可?
作者是扬州时事评论员